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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世界


2013年视角


/糖鸡


#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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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朴智旻第一次看见闵玧其的日记。那甚至是很久以前的一篇——旧旧的太阳,带他回到闵玧其的十八岁。他的日记本里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一下子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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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能爱一个人爱得快乐而卓越,爱永远屹立不倒呢?


朴智旻歪着身子靠在床上撕冰棒的包装纸。酒店的空调有点不好用,机箱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砸进空气里,闷闷地响,朴智旻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才能爱得快乐。


闵玧其是半个小时之后才到的,买了一小份朴智旻喜欢的辣炒年糕。敲门很声音很轻,朴智旻跳下床,光着脚丫跑过去,趴在门上从猫眼里看他。闵玧其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站在楼道昏沉沉的灯光底下,他在阴影里,淋到了雨,侧脸上都是水但看起来还是很白很干净,跟雪似的。

帽子是朴智旻买给他的,出道礼物,朴智旻第一次花自己赚的钱,所以心情很好,闵玧其偶尔才会戴,但这不影响到他心情很好。


那个时候朴智旻知道了,外面在下雨,他们离开电闪雷鸣的漩涡中央,在晴朗的小岛见面。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震感贴着朴智旻热乎乎的肚皮。他把门拉开一条缝,躲在门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看闵玧其,有点神经兮兮的,闵玧其弯下腰来,拨开阻挡着视线的帽檐与他对视,确认他只是在开玩笑之后推开门进来,问他,干嘛。

“要不要吃冰淇淋,”朴智旻重新爬到床上去,他把枕头掀开,“看,我还买了果冻!”

闵玧其把塑料袋放在落电视的柜子上,慢慢环视这个陌生的房间,他大概觉得这里一切都很危险,只有坐在床上的小家伙是柔软的,是粉色的,是天鹅绒毛,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紧,星光全部销匿在天空外面,他需要一万零一种方法保护他。


“玧其哥要和我接吻吗?”朴智旻嘴角是融化的香草冰淇淋,他穿着浅灰色帽衫和卡其格子短裤,两条长腿盘起来看上去天真又无害,果然还是高中生,说这种话的时候看起来格外不搭调。

“检查好了再......”

朴智旻一伸手就拽到了闵玧其的小臂,他们订的房间不大,床也不大,但朴智旻牵他的这一下用了些力气,他仰起头来,前额细细软软的头发远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坚定,向耳朵两边微微散开。他说,“先亲我吧,我想你。”

闵玧其抬手用指骨蹭蹭鼻子,被朴智旻亮晶晶的眼睛打败了。他认输。

“亲你哪里?”


朴智旻把装冰淇淋的小桶放在自己身体左侧,纸桶晃了一下要摔倒,闵玧其低下身子十分友好地扶了它一把。朴智旻的目光顺势黏在闵玧其沾了冰淇淋的食指尖上,哈哈笑起来,弯着眼睛小声替剩下的那半盒和闵玧其道谢。用自己的手去缠闵玧其的指尖。


闵玧其也笑,但他还会害羞,稍稍埋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笨。

朴智旻也喜欢他这个样子,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新鲜纯粹的生命,他感觉到他温热且生疏的靠近,心里有风吹,吹得铃铛砯砯响。

话在闵玧其喉咙里滚了两轮,“亲你哪里?”

先碰到朴智旻的耳朵的是闵玧其的上嘴唇,小孩条件反射似的缩起肩膀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趣,干脆含住他的耳朵,金属耳环和他的牙齿碰触一点细微的声响,像咬碎星星,咬碎冰和泡沫的声音。

他问他第三次,“想要我亲你哪里呢。”


朴智旻脸红了,也对,他才十九岁,他喜欢的人对他而言有无穷的魅力,他正在卖力消耗它——如果有一天他完全得到了闵玧其的话,怎么才算完全啊?人都是撒谎的动物。

朴智旻摇摇头,他才十九岁,不是一个应该过分担心结果的年纪,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尚且没有办法妥善地考虑到结果的年纪。无论如何,他会在一段故事的最后自愿、或者被迫,他会承受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罪愆的。可这样说也不对,他有什么罪呢,很难定性吧。朴智旻停止这种胡思乱想,他只是在和队里的成员谈恋爱而已——一段不能简单分手的恋爱。

介于这一点,他有一点怕,但不是很怕。他想,他们的每一步,分开或者不分开都一样危险,朴智旻想到四分五裂,想到人间深渊,想到闵玧其先放开他说累了,所以如果他做出决定就要有绝对顽执的勇气拿出来爱这一遭。

他想听的话,闵玧其和他说过,尽管那个时候他不擅长温暖地讲这种暖和的话,他的少年锋芒很刺人,可朴智旻随便拿出一句就可以挨过不幸的冬天。

闵玧其和他说,“我看上的人可不是胆小鬼。”

朴智旻当时听了笑到肋骨痛,闵玧其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掌盖住他滚烫的瞳孔,这让他怔住短短的两秒。

朴智旻的心嗵嗵跳起来。他想,他的掌心很热,像刚刚摸过太阳,他这样一想,眼睛就红了。

安静的时间很长,然后闵玧其说,别笑了,看着很累。

所以朴智旻那天揪着闵玧其的衣角,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哭成一条软绵绵的小河,他听见哥哥说,“你可以闭上眼睛向前跑,可以摔倒,随时逃回来吧,我会接住你。”


朴智旻的练习生活并不长,所以别人活一天的时间他要捏碎成秒当成三天来拼命。每每在练习室里跳舞跳到四肢脱力地躺在地板上,浑身发烫,朴智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在活着,但这不是因为他在呼吸或者心脏跳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可能是明天,可能就是下一分钟,日子过得很累很漫长,睁开眼睛就要被充斥辛苦的空气包围起来,好像从倒下这一秒开始他的腿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这具身体和彻底破碎之前就剩清晨的第一声上课铃。


朴智旻笑着和大伙介绍,呐,你看看,我是这样在首尔生活的。这和他把血淋淋的伤口摊开给别人看是一样的,大家都睁大眼睛惊叹起来,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所以也不会有人能完完整整地拥有他。朴智旻想,狂风暴雨里逃之夭夭的人,他们的背影害他千疮百孔,他依然在灰色地带动情跳舞,他想,他们都值得,他自己最不值得;他迫不及待立刻穿越到,连朴智旻也爱上朴智旻的那一天。


出道曲他们排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从早到晚,从生到死就这两个月——所有人都站好队形,郑号锡就蹲在朴智旻右前方,他垂下眼睛来看他的发旋,真的是年轻男孩的头发,没染颜色,天生黑黑亮亮。

闵玧其用手指在自己的蝴蝶骨上划了两下,痒痒的,朴智旻绷紧后背,很快回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小国也一起凑过身子来。朴智旻问,“怎么了,玧其哥?”

闵玧其张了张嘴,他搭了一下小国的肩膀示意田柾国快点站好,侧过头,最后没说出什么特别的来,“叫你别胡思乱想。”


那天练习结束,朴智旻和往常一样留下来说自己会负责关灯。闵玧其的心开始往下沉,他转过身把一次性纸杯捏皱扔进垃圾筐里,他最近没有多余的时间放在专心写歌上面,结束之后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回宿舍的路不算远,十几分钟的路程,那天却觉得格外漫长,长到快要让人窒息了,他在想朴智旻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他声线也很疲劳。他还是个小孩呢,闵玧其忍不住想。小孩是不能把自己每一条退路都砍断了逼着自己长大的,这样来看朴智旻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小孩,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残忍,咬开自己的喉咙也要占据这条未卜的荒路,像某种孤行的野兽。

他现在满身是血,闪动着一双温和的眼睛看向自己,说,玧其哥,玧其哥,怎么了?玧其哥。

闵玧其走在最后面,嘴巴抿成一条线,是啊,闵玧其,你怎么了。你终于在勉强而衰竭的人生里看到了光,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任性一点,干脆做一个纵情的人吗。不能的,别害你自己重头再来,也别冒险——他张开嘴,吃到一口冷风,然后闵玧其和金南俊说,钱包落在练习室了我回去一趟。


朴智旻腿边的那盒岌岌可危的冰淇淋最后还是被他自己碰洒了,朴智旻的膝盖和闵玧其的手腕一起遭殃,但这回谁也没有在意,朴智旻拉下自己左边的袖子,洁白肩膀露出来,他摸摸闵玧其脑后的头发,轻轻问他,“玧其,从锁骨上的那颗痣开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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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智旻睡得很好。他们没有做爱,只是发疯一样地接吻了,朴智旻想,没关系,他们都还是干干净净的人,心里干干净净,此时此刻、这短暂又永恒的一秒里,只看一个人,就只爱这个人,外面车水马龙,人声熙躁,葱茏过隙的世界都被他们抛在脑后。


床单被融化的冰淇淋弄脏,闵玧其把床单撤下来泡进浴缸,朴智旻就曲着腿坐在窗边的椅子里,把窗户推开一条小小的细缝,他的头倚在窗框上一下一下地舔自己丰盈的嘴唇,静悄悄地坐在那里呼吸清风和氧气。

他问闵玧其,“现在就要洗床单吗?”

“明天起来再洗,”闵玧其说,他拆开炒年糕的袋子,塑料袋啪啦啪啦响,“你吃不吃?”

朴智旻回过头来看他,“我只想吃两块。”

闵玧其“嗯”了一声,端过来喂他。

“是不是,”朴智旻的腮帮子支起来,他费力嚼动,“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闵玧其说,“不想吃就不吃。”

“我是说咱们这样跑出来结果只是躲在酒店里吃年糕是不是太浪费了。”

闵玧其抽了张纸递给朴智旻,随后用筷子指指他的嘴角,示意他擦掉,朴智旻不听他的话,把面纸捏进手心里,闵玧其叹叹气用右手拇指帮他蹭掉了,“不浪费。傻瓜。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都不算浪费。”


十点半,他们裹在一床被子里睡觉。并不怎么睡得着。

朴智旻说,“哥,要不要枕在我胳膊上睡?”

“不用。”

朴智旻把胳膊从拥挤的被窝里朝闵玧其伸过去,“枕上来吧。”

“不用。”闵玧其把他的胳膊拨开,“有枕头干嘛枕胳膊。安生睡吧。”

沉默了一小会儿,朴智旻说,“因为我想抱着你。”


闵玧其睁开眼睛。

已经关灯了,他看不见朴智旻的表情,他想他应该还闭着眼睛吧,只是忽然没忍住就这样说了一句很伤心的话而已。闵玧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朴智旻的脸,掌心托着他瘦削的下颌,朴智旻握着他的手腕凑过来吻他,周遭明明这么黑,朴智旻像是能看见,一次就寻到他的嘴巴。闵玧其轻轻摸他热乎乎的后背,朴智旻的吻永远很急,细细密密的,他也很喜欢舔闵玧其的嘴唇,这种时候他又是宇宙洪荒里最最柔软的小生物了,闵玧其想搂着他,要捧着他,把他放在心上面。


“我可以吃一颗果冻吗?”闵玧其蜷起腿,膝盖顶着朴智旻的膝盖,这样问他。


朴智旻开始做梦,梦见闵玧其一个人飞回韩国做盲肠炎手术的那一天。那个梦也许也不该算作是一个梦,就只是再复述朴智旻的记忆罢了。

闵玧其离开的第二天,他忽然学会心疼人。


表演结束之后,朴智旻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在后台倒数二节台阶上摔了一跤,他站起来,有人来扶他,但他哪里都不痛,像没有绊倒过。


化了妆的皮肤有点不舒服,朴智旻坐在椅子上用温热的湿毛巾卸妆,身边嘈嘈嚷嚷,南俊递交耳机的时候碰掉了闵玧其的。

他们很快捡起来,没什么大问题,这都不是大事,不要浪费时间了——朴智旻把自己的脸埋在纯白色毛巾里这样干巴巴地想。

朴智旻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给谁打一个电话过,感觉等待的时间特别煎熬。


梦里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收到闵玧其发来的简讯的了,可能是第二天晚上,也可能是第三天的早上,那个时候闵玧其应该是做完手术了,他在电话里开他的玩笑,说,智旻啊,哭了吗?

他问哥哥,我为什么哭?


他应该是问了,如果在梦里他没有问出口,那他也是真的想过要这样问问看的。


朴智旻醒过来,这一宿并不踏实,他睡得浑身都累,但闵玧其在他身边睡得很沉,他翻了个身也没吵醒他。闵玧其睡相安安静静的,他用指腹去摸他的鼻骨,一点和一点,一寸和一寸,喜欢他,喜欢他,好喜欢他,好像能感觉到甜蜜安逸的时间从脸侧滑过去,这个温柔的早上也一起过去。


朴智旻想,他再也不会吃香草冰淇淋了。他说,再见,再见,我会想念你,我会多么多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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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玧其说,智旻啊,哭了吗?

他问哥哥,我为什么哭?

闵玧其笑了,是啊,为什么?

朴智旻没有回答,但他好像知道答案却不愿意将它说出口,他以前以为有些话如果他说了就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可事实上有的事情是不需要你来替它挽回的,因为它必须这样发生,必须开始,必须带来一些泫然欲泣的为难,全是因缘的安排——倘若他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那么他就能早一点得知,天地之间,他的心,清清明明,日月可鉴。

他也可以说,好丢人,我为你哭。


2013年,朴智旻第一次看见闵玧其的日记。那甚至是很久以前的一篇,旧旧的太阳,回到闵玧其仓皇的十八岁。他的日记本里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一下子长大的。


现在朴智旻侧着身子躺在闵玧其的旁边,他想闵玧其总是说自己无所谓,不在乎,把自己静止在别人的世界里,却在日记里郑重地欺骗他自己。朴智旻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他是真的没有比自己坚强多少,骨子里面仍然是个幼稚又固执的小孩子,正在渴望被人注视着好好地抚平长久的时间里孤立无援带给他的那些伤害。


朴智旻重新闭上眼睛,觉得有些惋惜,只好将自己贴闵玧其近一些,躲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朴智旻变成琥珀里一只孱弱的小虫,手脚有点使不上力气了。


那个时候朴智旻知道,其实外面的雨,从来没有为谁停下来,他们声嘶力竭想要离开电闪雷鸣的漩涡中央,就是为了在晴朗的小岛重新见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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