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NeJui_CC 25

微博指路 rainidday_Sumii

刺槐泡沫

刺槐泡沫


@Sumi


# 1994






/

金南俊对着一碗鸡蛋面往回去想,觉得这两年活着的时候有声音。


他十多岁的年纪上学读书,怕读得稀烂对不起爸妈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后来喜欢嘻哈音乐,喜欢金属摇滚,喜欢蓝调爵士布鲁斯,他的身边从来没能安静下来,海啸的声音,宇宙星云炸裂的声音,纯情崩离的声音,欢呼声,滚烫的尖叫声,灯光涣散进空气分子的声音,鸡蛋坠入小火炉的声音,杯子里薄荷和冰块碰撞的声音,乐队和小提琴,手指敲琴键的声音,郑号锡的声音。


郑号锡的声音。


/

郑号锡和金南俊的分手终于两周年,这不是什么过了好久还值得这样再反复拿出来谈论的纪念日,但郑号锡总记着,他一天一天地数过来,日子稍纵即逝,终究很快。

他们分开的时候金南俊狠兮兮甩碎了郑号锡送他的番茄灯——他一想到那些碎片砯砯零零的声音,他就要哭。


现在也是这样子的,因为他的生活其实除了失去这个人以外什么都没有变。有时候他从人潮拥挤的地铁里涌入涌出,肩膀的幅度不得不任人群和呼吸气味摆布,背包被他护在身体的前面,这个时候他才又重新想到他在金南俊臂弯里度过的那些季节,真实,熨帖,胸骨隔着一层肉皮抵在一起,坚硬的振动,第三根肋骨缠绵交换。


那时候金南俊太美丽,是他心尖上的一只蝴蝶。

那是一种无法用声音来比拟的丰盈,几乎他唇舌间的每一个字都能精准地刺透他的爱。那么金南俊的每一句话都是情话,乃至他的语气,他的抚摸,他笑的样子,他在太阳底下唱的歌,他的选择,他的的态度,都是属于他的鳞甲。他一个人——每一片,每一片,郑号锡需要亲吻他。


爱意的贯穿永远比肉体上的贯穿更为有力。


十九岁的郑号锡面对他,只觉得心脏不可力及地跳动,它们呼之欲出,像鹤的翅膀搅烂小洲,它们要砸穿他的躯体,把他脆弱的身体融纳成另一番样子,这让他有点轻微的神志不清——他屏住气,张开嘴巴,含住金南俊旷世的美丽,那一瞬间,时分的长戟把他的情爱全部刻在胸膛上。


不是的。不会的。


郑号锡从涌动的人群里摆脱出来,与他相面的列车又像一架逼仄的铁炉了,他身上残余的那种愤懑和汹恼在铃响之后就将要疾驰着离他而去,郑号锡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终于,在那里,看见金南俊。


他爱的南俊并没有那么残忍,是他常常记恨自己所以处境可怜,南俊吻他的时候摸他的头发他会害怕地躲开,是这样的,这才是记忆中央的事实——可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一想到他们不再拥有彼此就会心如刀割呢?假若神佛真的能将世间所有解释得干干脆脆就好了,那么他的痛苦就硝烟结束,送他的爱人一路向海,从此天南海北坦坦荡荡既往不咎。

他们直接各过各的,回到十九岁之前。


/

金南俊跟着郑号锡回家。回郑号锡的家。

六十几平米的房子被他打理得整整齐齐,他好像一直有收拾东西的习惯,严格,踏实,井井有条,骨子里那股胡闹的劲这么多年下来尽数也就早早地收敛了,可那就是他的一腔好梦,脊梁骨中间一捧钻心炽痛的骨髓血。

狂风骤雨真真让他劳顿,未来的路颠沛流离。可金南俊不是他的大雨,波折砍不断少年锋利,是他自己放弃自己,是他自己在倾盆大雨里半路回家,干脆遁形成这场大雨的一部分,再也没人找到他临阵脱逃的软弱。郑号锡庸庸碌碌,变得平凡,然后学会热爱自己的平凡,后半生就靠蚕食少年这捧血就能坚强善良地生活,比南俊翻山翻海无拘无束要悲恸得多。


可金南俊不幸福。他从前理想主义,不知道什么叫爱意诉求。

他这一路远没有想象的幸福。他设想过浪漫恣肆的一生,遥远、不可企及的地方,以为自由是伟大的梦想。幻想里那是终点,而他经历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到那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跌跌荡荡饱受龃龉却能葆守,自由会让人无所畏惧——可这一秒他回到这里,发现自己谬误得太多太绝对。这样其实有点晚了,他很后悔。


或许自由永远无解,他只是需要力量。郑号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敢想敢闯,恨不得把自己抛到天上去。

天空辽阔,亘长的大气层,声音敲在广袤的世界只是一星一点,他掏心掏肺,没法全权传达他的声线,这太寂寞了。

他和雪和雨和星尘以及空气里沉默的小小冰晶一起向下飘,飘过纵伸的海岭,飘过太平洋,飘过自由边界重新回来。爱意诉求让他不得不及时止损,立刻回到一个爱意饱和的温暖的纯情的地方,去安顿,去治愈,去解释他自己。


金南俊站在灯光里,柔柔和和,目光粗量扫视这个房间——沙发上还有当年两个人一起买的维尼熊,简洁的浅橘黄,两只眼睛圆圆小小、黑亮亮地注视世界,一动不动歪倒在抱枕旁边望着金南俊。

他背对着他。


郑号锡挺拔且瘦削的背就展现在他面前。金南俊的眼睛盯着它,忽然想起来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郑号锡很容易背痛,那个时候他很年轻,或许说他太年轻了,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心疼一个人。他只知道他痛,说是遗传原因。


郑号锡光着脊背,小小的身体赤裸地伏在六弦吉他上面,金南俊的掌根压在他薄薄的皮肤上一下一下地替他揉解他的伤痛。其实这些事已经过了很久,两年前,那就是七百多天之前。金南俊一想到这些就突然开不了口,他说什么抱歉说重新开始都是多余的。

他还记得琴弦在郑号锡单薄的怀里被按出杂嘈的闷响,真的传到他手上的震感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他只是触着他的脊背,这远远比指尖抵达琴弦轻颤拨动引起的变奏更加迷人。金南俊只要多用上一点点力气就能按痛他,哪怕他只是无心之失。

郑号锡就会绷紧身体,后背和肩膀的线条跳出鲜明,从他掌弧里游鱼似的仓皇地逃走。


那时候他会缩回手问怎么了——因为他太年轻,任何事情他都想听理由,以为他只要肯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解释不清的。


郑号锡跪坐在他面前,那个光洁白皙的脊背侧对着他,光的阴霾洒在他的额头,到鼻尖,顺着喉骨沿进紧实的腹腔,他的手指缠住低音琴弦。金南俊眯起眼睛看着郑号锡,他没办法承认他只是他的一个朋友——房间的光线让郑号锡的样子变得如痴如醉很温柔,他说,没怎么,就是疼了。


/

金南俊把嘴里的那颗棒棒糖吐进垃圾桶。

这两年想我了吗?他问。


金南俊摸着自己的挎包肩带的金属扣,很容易就被这种空气里漫散的寂静打动,郑号锡没有答他的问题,所以这一句话就飘落在这里,不声也不响,屋子还是安静的屋子,能听到的只有彼此温热的呼吸。

金南俊很想在这个时候扯过郑号锡的胳膊,把他摁在自己的气息里狠狠吻一吻,用嘴唇去抵磨他,齿尖厮咬,舌头侵略辗轧每一寸——郑号锡的小臂勾在他的后颈上,湿着眼睛和他说自己这两年过得不好。


不得不承认,金南俊希望郑号锡过得艰难,最好是牵肠挂肚,朝思暮想,辗转反侧,为他掏空自己。


郑号锡也是,他何尝不盼着金南俊走南闯北半个韩国,创作,唱歌,交到别的朋友,他梦里来来回回地梦见他,就是梦这些,梦南俊创作,唱歌,和别的朋友一起玩,梦见他很快乐。


郑号锡想起去年冬天加班,在研究所里熬了三个大夜,裹着那件金南俊遗落在他那儿的军绿色羽绒马甲跑到西路吃蜜甘薯。烫手且甜蜜。

他就想,他还是要回去。他还是得回去。

他想重新开始,再爱一遍。


/

第一次和郑号锡接吻的时候,他喝了一点酒,很冲动所以道歉了。

那天是冬天,但没有雪,郑号锡头上戴着一顶深红色的鸭舌帽,看起来很可爱。他一说话就会有很多哈气冒出来。郑号锡侧开脸笑,眼睛里面很亮很亮。他摇摇头,和金南俊说,“因为那个爱你的人是我啊,南俊。成为一个可以填补你不足的人,那就是我想要的一辈子。”


金南俊被郑号锡柔软的手臂全在怀里,他的耳朵贴他胸膛很近,号锡的心跳可以就这样落进他的世界里,咚,咚。


他闭上眼睛往回去想,觉得这两年活着的时候有声音。这种声音更像是他终于可以和自己、和往日、和别的什么执拗时刻真诚地讲话,他经历的那些所谓束手束脚的时间只是因为他正在被人用力爱着,手脚和心脏都要拿出来共享,所以才会变得有些辛苦。


金南俊不敢说他的爱有偿有还,抑或是郑号锡给他的他都能完整承载,他能回来,如果他愿意,那么他就回来——他梦不可及的自由就在这里,哪怕扭转整个宇宙,他与生俱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它。


他从来不是强大的人格。但他仍然坚强。






『fin』

  🌴


评论(1)

热度(1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